段落五 ──同床同夢
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了，在我跟孟起同居的家中，聽到女人給他的電話留言。
就算跟我在一起，在他身邊圍繞的鶯鶯燕燕從未間斷過。
這代表的是什麼意思呢？
厭倦我嗎？我應該已經知道了，就像以前…他那換女朋友如流水的速度。總有一天，我也會被拋棄吧！
其實，我一直都很不安。
非常地……
我們的開始，很莫名其妙。
而，孟起什麼都沒有說，就這樣在大學的畢業典禮上硬拉著我的手，我也掙不開。
太過自然而然地在一起，卻是建築在肉體關係之上，像一推就倒的沙堡。
孟起不問，我也不問。
就這樣走了下去。
我沒有勇氣。
我沒有資格。
我怕。
如果打破了現在的平靜，我會失去孟起的。
我像一隻縮頭烏龜，以為縮在自己的殼中就會安全。
才怪。
就算不問，也總有一天事情會爆發的。
平靜湖面上，暗流處處。
佇立上電話前面，看著留言機上的燈閃爍，像是怪物的眼睛。
我…我好難過。
好想哭……可是我又流不出淚水。
忽然地，我放在工作服口袋中的ＰＤＡ響起，我才猛然記起今天跟公瑾約了晚餐。
真糟糕…
我連忙換穿了襯衫、牛仔褲，稍稍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想要出門時，卻找不到我慣在冷氣房裡穿的薄外套。
明明昨晚就是順手放在椅子上的……還來不及深思，時間緊迫讓我隨意從架子上拉出了一件比較大的襯衫，套上鞋子，就趕忙出門了。
直到坐在公車上時，我才赫然發現我拿到了孟起未洗的襯衫，我低下頭去聞了聞…還好沒有異味。
不過，都是孟起慣用薄荷香皂的味道……想著想著，我不禁紅著臉，膝蓋一陣發軟。
我還是躲不開孟起給我的影響，就算他人不在我身邊也一樣。
下了公車，步入了一家小餐廳，公瑾已經在座位上跟我招手，我連忙走了過去。
「抱歉，我遲了。」
「不要緊，我也才剛入座。」公瑾不以為意地搖搖頭﹕「我也在路上塞車了。」
「工作很忙？」我觀察著公瑾的模樣，似乎是有點消瘦，臉色也比平常蒼白了點。
「還好，這次的企劃我沒拿到，所以算告了一段落。」公瑾聳聳肩，。
「耶？這樣不是很可惜？」我瞪大了雙眼﹕「你之前的辛苦不就白費了…」
「那可不一定喔！這是一個很好的經驗。」公瑾搖搖手指﹕「子龍，你餓了吧？決定好要點什麼了嗎？」
點了套餐，服務生端來了熱茶，然後我們繼續談天著。
「之前，不是有人來你工作的地方騷擾你嗎？」我擔心地問。
「不，之後那傢伙都沒出現，所以我也不太擔心這個。」公瑾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
是這樣就好，當初聽到時還嚇了一大跳。
我隨意地轉移了話題﹕「伯言呢？」
「他今天說要去外拍呢…」公瑾嘆了口氣﹕「本來想找他一起共餐的。」
「說到他…也快要考大學了吧？決定了沒有？」我關心地問。
「我不知道他決定了沒，因為我前陣子有點忙，沒有時間陪他。現在閒下來了，想來得多陪陪他才好……」公瑾的眼中有著一種難以言諭的情緒﹕「真快，他也快十八了。」
「有種我們變老的感覺嗎？」我打趣地插話。
「嗯……其實不是這樣的。」公瑾搖搖頭，然後越說越小聲﹕「…也有些事情該讓他知道了。雖然有點捨不得，但是…但是終歸是要讓他知道…關於我、跟關於他自己的事情……」
我無言地看著公瑾的表情，雖然還是一樣沒有波動。可是，我隱隱覺得不太對勁。
公瑾似乎在瞞著什麼？
在各自的套餐上來之後，我跟公瑾很有默契地閉嘴，享用著自己的晚餐。
直到，吃飽後，服務生撤走了盤子，上了水果跟飯後的飲料，公瑾才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害我有點心虛地低下了頭。
「你有心事。」公瑾輕聲地說著，刺穿了我的偽裝﹕「你跟馬孟起之間又怎麼了？」
聞言，我本來正在撥弄著柳丁的叉子停了下來。
這段感情，是不是就該讓它斷了？
我頓了頓，然後才輕聲地說﹕「我媽打電話來催了。她說我都畢業那麼久了…是應該考慮過去她那邊生活。」
「伯母嗎？」公瑾蹙起了眉頭。
「她甚至已經幫我找好學校，要我繼續進修。」我放下了叉子，有點煩悶。
「你跟馬孟起討論過了嗎？」果然是公瑾，一下子就抓到事情的重心。
「唔……」我逃避地低下頭﹕「我會跟他提的。」
「那伯母知道馬孟起的事嗎？」公瑾立刻又問，不容我喘息。
公瑾如果不知道的話，不會善罷甘休，我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回答﹕「沒，我沒讓她知道，她只有我手機的號碼。」
「……子龍。」公瑾的聲音沉了下來。
「我不知道。」我全身上下不禁顫抖了起來﹕「我討厭孟起…很討厭……討厭到極點了。」
「如果真的討厭他，你會讓他碰你？」公瑾犀利地說破了我最不想提的……對孟起濃濃的依戀。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沒有抵抗孟起的能力…一絲一毫都沒有。
一開口，就說分手，這種勇氣我沒有。
所以，至少，在結果到來之前…先讓我……
我閉上眼睛，感覺到孟起在衣料裡殘留的體溫。
我流不出淚，只有微笑。
「子龍，你現在的笑容好難看。」公瑾輕聲地說著。
我知道。
「不管你決定如何，我只有一句忠告，不要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語畢，公瑾把咖啡杯就口，一口飲盡。
而我，只能無言以對。
各自結了帳，我跟公瑾漫步在街頭，任車子跟街燈一盞盞越過自己…
兩人都沒有多說些什麼。
氣氛是沉甸甸，直到一陣手機鈴聲打破了沉默。
「啊…抱歉。」公瑾向我點頭示意，才接起了手機﹕「喔…是伯約啊？」
我低著頭，任公瑾接電話的嗓音飄過我耳邊。
「你說…伯言他……等等，你說什麼？！」
公瑾的聲音忽然地拔高，我嚇了一跳，抬起頭…赫然發覺到公瑾正渾身發著抖，而手中的手機早就落了地，摔了個粉碎。
事情很不對勁，我連忙扶住公瑾的身子，心裡忽地飄過一個念頭。
公瑾怎麼那麼單薄……
公瑾甩開了我的手，然後就向前奔去。
「伯言！！」
「公瑾，等等！」我連忙追去。
卻見到公瑾的身體…似乎是不支一般…垮了下去。
「公瑾！！！！」
＊
當時，我不知道，那通電話是我最好的朋友……惡夢的開始。
不過，就算知道，我也無法做些什麼。
因為…我也……十分煩惱，關於我…關於孟起……關於我媽媽…
在人生起起伏伏中，我們多麼地無能為力。
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了，在我跟孟起同居的家中，聽到女人給他的電話留言。
就算跟我在一起，在他身邊圍繞的鶯鶯燕燕從未間斷過。
這代表的是什麼意思呢？
厭倦我嗎？我應該已經知道了，就像以前…他那換女朋友如流水的速度。總有一天，我也會被拋棄吧！
其實，我一直都很不安。
非常地……
我們的開始，很莫名其妙。
而，孟起什麼都沒有說，就這樣在大學的畢業典禮上硬拉著我的手，我也掙不開。
太過自然而然地在一起，卻是建築在肉體關係之上，像一推就倒的沙堡。
孟起不問，我也不問。
就這樣走了下去。
我沒有勇氣。
我沒有資格。
我怕。
如果打破了現在的平靜，我會失去孟起的。
我像一隻縮頭烏龜，以為縮在自己的殼中就會安全。
才怪。
就算不問，也總有一天事情會爆發的。
平靜湖面上，暗流處處。
佇立上電話前面，看著留言機上的燈閃爍，像是怪物的眼睛。
我…我好難過。
好想哭……可是我又流不出淚水。
忽然地，我放在工作服口袋中的ＰＤＡ響起，我才猛然記起今天跟公瑾約了晚餐。
真糟糕…
我連忙換穿了襯衫、牛仔褲，稍稍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想要出門時，卻找不到我慣在冷氣房裡穿的薄外套。
明明昨晚就是順手放在椅子上的……還來不及深思，時間緊迫讓我隨意從架子上拉出了一件比較大的襯衫，套上鞋子，就趕忙出門了。
直到坐在公車上時，我才赫然發現我拿到了孟起未洗的襯衫，我低下頭去聞了聞…還好沒有異味。
不過，都是孟起慣用薄荷香皂的味道……想著想著，我不禁紅著臉，膝蓋一陣發軟。
我還是躲不開孟起給我的影響，就算他人不在我身邊也一樣。
下了公車，步入了一家小餐廳，公瑾已經在座位上跟我招手，我連忙走了過去。
「抱歉，我遲了。」
「不要緊，我也才剛入座。」公瑾不以為意地搖搖頭﹕「我也在路上塞車了。」
「工作很忙？」我觀察著公瑾的模樣，似乎是有點消瘦，臉色也比平常蒼白了點。
「還好，這次的企劃我沒拿到，所以算告了一段落。」公瑾聳聳肩，。
「耶？這樣不是很可惜？」我瞪大了雙眼﹕「你之前的辛苦不就白費了…」
「那可不一定喔！這是一個很好的經驗。」公瑾搖搖手指﹕「子龍，你餓了吧？決定好要點什麼了嗎？」
點了套餐，服務生端來了熱茶，然後我們繼續談天著。
「之前，不是有人來你工作的地方騷擾你嗎？」我擔心地問。
「不，之後那傢伙都沒出現，所以我也不太擔心這個。」公瑾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
是這樣就好，當初聽到時還嚇了一大跳。
我隨意地轉移了話題﹕「伯言呢？」
「他今天說要去外拍呢…」公瑾嘆了口氣﹕「本來想找他一起共餐的。」
「說到他…也快要考大學了吧？決定了沒有？」我關心地問。
「我不知道他決定了沒，因為我前陣子有點忙，沒有時間陪他。現在閒下來了，想來得多陪陪他才好……」公瑾的眼中有著一種難以言諭的情緒﹕「真快，他也快十八了。」
「有種我們變老的感覺嗎？」我打趣地插話。
「嗯……其實不是這樣的。」公瑾搖搖頭，然後越說越小聲﹕「…也有些事情該讓他知道了。雖然有點捨不得，但是…但是終歸是要讓他知道…關於我、跟關於他自己的事情……」
我無言地看著公瑾的表情，雖然還是一樣沒有波動。可是，我隱隱覺得不太對勁。
公瑾似乎在瞞著什麼？
在各自的套餐上來之後，我跟公瑾很有默契地閉嘴，享用著自己的晚餐。
直到，吃飽後，服務生撤走了盤子，上了水果跟飯後的飲料，公瑾才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害我有點心虛地低下了頭。
「你有心事。」公瑾輕聲地說著，刺穿了我的偽裝﹕「你跟馬孟起之間又怎麼了？」
聞言，我本來正在撥弄著柳丁的叉子停了下來。
這段感情，是不是就該讓它斷了？
我頓了頓，然後才輕聲地說﹕「我媽打電話來催了。她說我都畢業那麼久了…是應該考慮過去她那邊生活。」
「伯母嗎？」公瑾蹙起了眉頭。
「她甚至已經幫我找好學校，要我繼續進修。」我放下了叉子，有點煩悶。
「你跟馬孟起討論過了嗎？」果然是公瑾，一下子就抓到事情的重心。
「唔……」我逃避地低下頭﹕「我會跟他提的。」
「那伯母知道馬孟起的事嗎？」公瑾立刻又問，不容我喘息。
公瑾如果不知道的話，不會善罷甘休，我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回答﹕「沒，我沒讓她知道，她只有我手機的號碼。」
「……子龍。」公瑾的聲音沉了下來。
「我不知道。」我全身上下不禁顫抖了起來﹕「我討厭孟起…很討厭……討厭到極點了。」
「如果真的討厭他，你會讓他碰你？」公瑾犀利地說破了我最不想提的……對孟起濃濃的依戀。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沒有抵抗孟起的能力…一絲一毫都沒有。
一開口，就說分手，這種勇氣我沒有。
所以，至少，在結果到來之前…先讓我……
我閉上眼睛，感覺到孟起在衣料裡殘留的體溫。
我流不出淚，只有微笑。
「子龍，你現在的笑容好難看。」公瑾輕聲地說著。
我知道。
「不管你決定如何，我只有一句忠告，不要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語畢，公瑾把咖啡杯就口，一口飲盡。
而我，只能無言以對。
各自結了帳，我跟公瑾漫步在街頭，任車子跟街燈一盞盞越過自己…
兩人都沒有多說些什麼。
氣氛是沉甸甸，直到一陣手機鈴聲打破了沉默。
「啊…抱歉。」公瑾向我點頭示意，才接起了手機﹕「喔…是伯約啊？」
我低著頭，任公瑾接電話的嗓音飄過我耳邊。
「你說…伯言他……等等，你說什麼？！」
公瑾的聲音忽然地拔高，我嚇了一跳，抬起頭…赫然發覺到公瑾正渾身發著抖，而手中的手機早就落了地，摔了個粉碎。
事情很不對勁，我連忙扶住公瑾的身子，心裡忽地飄過一個念頭。
公瑾怎麼那麼單薄……
公瑾甩開了我的手，然後就向前奔去。
「伯言！！」
「公瑾，等等！」我連忙追去。
卻見到公瑾的身體…似乎是不支一般…垮了下去。
「公瑾！！！！」
＊
當時，我不知道，那通電話是我最好的朋友……惡夢的開始。
不過，就算知道，我也無法做些什麼。
因為…我也……十分煩惱，關於我…關於孟起……關於我媽媽…
在人生起起伏伏中，我們多麼地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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