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車外馬蹄奔馳的聲音，周瑜低下頭，輕輕地撥弄著自己藏在袖中的玉笛。
「公子。」坐在一旁，雲兒姑娘輕聲地問著﹕「公子竟然會主動要求去壽春…」
「這件事，讓妳很意外嗎？」周瑜轉向坐在身旁的雲兒﹕「就叔叔對袁術大人的推崇…叔叔早就要我去拜見，只是我…還不成氣候。」
「這不是理由吧？公子不是沒聽過關於袁大人的種種…所以，婢子以為公子會答應，才奇怪。」
「是這樣嗎？……袁術大人是現在天下諸侯中，勢力最龐大的一個。」周瑜淡淡地說著﹕「攀權求貴，不是嗎？」
「但，他…不是個好主子。」雲兒定定地注視著周瑜﹕「公子不是這種的人，故婢子疑惑。」
不是沒有接濟過那些從袁術勢力下逃出的饑民…
周瑜的臉色如常，但是仔細一瞧，便可看出眼神中的鄙夷。
所有的顯赫，都是建築在人民的血汗之上。
……所以…所以…
「雲兒姑娘…」周瑜半垂著眼，臉色凝重﹕「也許就在不久的將來，我會披戎裝上戰場殺戮。」
「公子……」雲兒有點驚訝，雖然知道周瑜早就在學習兵法，可是她沒料到他竟然已經那麼篤定。
「看過了嗎？爭戰連年，人命如苟蟻，這亂世要怎樣才能結束呢？這問題連兵法陣法都沒有解答。」周瑜撫著笛身，搖搖頭﹕「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可以…可以……」
沉默了，雲兒眨眨眼，可她知道未盡之言為何。
可是，這沉甸的擔子…怎麼捨得都丟給公子扛著呢？
忽然地，雲兒輕聲一笑﹕「此行目的不是去拜見袁大人吧？」
「……呃…」忽然被提到，周瑜露出心虛的表情。
「而且，公子心情很好的樣子。」
「唔……」
「怎麼沒有？從出發開始就一直在偷笑，還眼兒發亮像什麼似的…喲？」雲兒挑眉地調笑道﹕「我猜，八成是因為那隻你念念不忘的大烏龜。」
「唔…」沒料到雲兒竟然會這樣說，瞪大了雙眼，周瑜的雙頰因為害羞而紅了起來。
見周瑜露出窘態，雲兒毫不掩飾地笑了起來﹕「噗哈哈哈哈…」
「我的好雲兒姑娘啊…拜託別笑了。」拼命搖著頭，周瑜覺得尷尬不已。
「雲兒可是第一次看到公子如此緊張了！」見狀，雲兒掩著嘴，吃吃笑笑了起來。
「久未見面，當然，會緊張…而且，不知道對方還記不記得………啊…」周瑜連忙地爲自己的失態辯解，可是在看到雲兒一副莞爾的表情，只有噤聲。
雲兒暗暗在心裡想。跟公子相交的人，有幾人能夠忘記公子呢？真是多慮了呢…
忽然地，馬車停了下來。
雲兒悄悄地掀起了布簾，看著窗外有點陌生的街景。
「公子…到了喔！」門外的車夫大喊著。
「……幫我擋著叔叔，我去辦件事。」周瑜回過頭，定定地看著雲兒。
「行行行，就說你見街上熱鬧，便去瞧瞧去。」笑著揮揮手，雲兒一點也不介意替主子遮掩點小事﹕「早點回來就是。」
「明白了。」得到應許，周瑜打開了車門，跳了下去，就往街的另一邊衝了過去。
周瑜沒花多少功夫，只打聽了一下便知道了孫家府邸的位置。
看到那孫家的匾額，周瑜還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現在身在何處。
強壓下自己緊張的心情，上前勾起了門鐶，敲了幾下。
過了一會兒，毫無動靜。
沒有人嗎？
周瑜納悶地想著，可是…不太可能吧？
耐下性子，周瑜又再度敲了門。
終於，門咿呀地開了一個小縫，一張蒼老的面孔就從裡面露了出來，見到這脣紅齒白的青年站在門外便愣了愣，然後開口問道﹕「小公子，您是？」
「我是孫家的舊友…來拜訪孫家主人。這位老爺爺，可以請您通報一下嗎？」周瑜朗聲地問。
「孫家舊友？」聞言，老人只有挑眉，嘴角扁扁地似乎不是怎樣開心﹕「現在還有人在用這詞，稀奇稀奇…」
「呃？」周瑜瞪大了雙眼。
「來攀附孫家嗎？」老人兩道白眉乎地緊蹙，然後，隨即就要把門再度闔上﹕「這裡已經沒有油水可撈，你快走吧！」
「我不是…我只是來見孫家的主人。」周瑜連忙地再度澄清自己的來意﹕「我不是來這裡攀附任何人的。」
「就算如此，這家的主人…」老人懶懶地說道﹕「他早死了。」
看那老人冷冷地回了這句，然後又要把門關上，周瑜連忙用手抵住了門板，輕聲道﹕「我…我……想見孫策。」
「呃？」聽到這名，面露意外，老人停下了關門動作﹕「你…」
「我是…呃…孫策的…義弟。拜託，可以讓我見他嗎？」
「義弟？」老人沉思了一下，然後面露疑惑﹕「沒聽小主子提過啊！」
「呃……」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話語，周瑜沉下了臉色，全身微微地顫抖著。
見周瑜的雙手揪著衣擺，又見他一副傷心表情不像是演戲，老頭子嘆了口氣﹕「不過，老頭子我不確定小主子什麼時辰會回來…要等的話，就進來吧！」
「謝謝您。」敞開了笑容，周瑜便跟著老人，走入了孫府。
只見，老人身影拐了幾個彎，竟然朝屋後走去。
「不到大廳上嗎？」周瑜有點訝異。
「那邊屋瓦破了幾塊，接待不了客人。」老人聳聳肩﹕「就廢著了。」
通過的院落，幾乎沒有掃的落葉遮掩了石板，周瑜心下訝異。
沒想到竟然那麼蕭落？比想像中還要糟糕……
老人把周瑜帶到了一間小書房中，轉頭見到周瑜緊蹙的眉頭，也只是面無表情。
「小公子就在這兒等，一切隨意，恕老奴不招待了。」老人說完，便留下了周瑜一人在書房裡，獨自離去。
環視著書房四周，藏書似乎零零落落，什麼都不全。
周瑜沉思了一下，輕輕地用手指往書櫃的一角抹去。
在夕陽的照耀下，那沾滿灰塵的手指…
眼神一暗。
這就是顯赫一時的孫家嗎？
『為什麼不跟我說呢？要是我早點知道，我會幫你的啊……』
拍去那厚厚的灰塵，周瑜心裡突然一口氣上來，頓時便忘了跟雲兒的約定。今天若是見不到孫策，怎樣也不回去了。
周瑜咬了咬下唇，任性了起來。
窗外夕陽早已經西下，可他仍不為所動，像是雕像般…定定地盤坐著。
直到整個書房都暗下了，才來了一個小僮點燈。見他坐桌旁，一言不發，也不說什麼。
時刻不停地流逝著……
周瑜兜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夜晚的風帶點寒意…他回過神才發現，燈在不知道什麼時候燃盡了。
連燈油都加不全嗎？
夜風吹在他單薄的衣上，周瑜反覆地握緊拳頭，又鬆開…又握緊…
現在的孫家到底算得什麼光景？
這就是…被四分五裂後的殘屍嗎？
老天…
是他來得太晚？還是…他其實應該很清楚，就算他來到了孫策身邊，可他也恐怕什麼沒能幫得上的吧？
兀自沉溺在自己憂愁的思緒裡，周瑜沒發現到黑暗之中有道影子朝他迫近。
「你是誰？」
聞言立刻轉過身的周瑜還來不及說什麼，一隻手就抓住了他的脖子，碰一聲往後一砸…周瑜吃痛地悶哼了一聲。
「袁術那廝派來的奸細嗎？」
黑暗中，寒光一閃。
周瑜可以感覺到自己頸子旁邊有股深深…屬於刀刃的冷意。
……是誰？
周瑜瞪大了雙眼，卻看不清。
那人大喊了一聲，手中的刀子眼看就要入了周瑜的皮肉。
霎時，月亮自雲後露臉，一瞬間月光自窗櫺中透過，照出了僵持中的兩人面容。
周瑜呆愣地看著眼前把自己抵在柱子上的男人，一身戎裝勁服，髮兒隨意紮起。雖然滿身是酒氣，眼神卻是未醉的清亮…那兩年未見的面孔，是越發成熟了。
見到，才知道…原來自己是多麼想念著孫策。
眨眨了雙眼，周瑜想辦法把眼眶中的淚水壓下。
「…你是……你…」那碧色的眼忽地瞪大，孫策手中的刀也因為應聲墜地。
「義兄…」周瑜輕聲地喚：「是我……」
「…怎麼會…是你？」
鬆開了周瑜，孫策連退了兩三步，彷彿不敢相信。
真的是…比兩年前更加削尖的臉蛋兒，那如秋潭般深幽的黑瞳，似乎是更加地…叫人心跳加速。
周瑜只是緩緩地站直了身子，撫住了脖子上流出血絲的傷口，露出了一個有點感傷的笑容﹕「義兄，公瑾來了。」
「公子。」坐在一旁，雲兒姑娘輕聲地問著﹕「公子竟然會主動要求去壽春…」
「這件事，讓妳很意外嗎？」周瑜轉向坐在身旁的雲兒﹕「就叔叔對袁術大人的推崇…叔叔早就要我去拜見，只是我…還不成氣候。」
「這不是理由吧？公子不是沒聽過關於袁大人的種種…所以，婢子以為公子會答應，才奇怪。」
「是這樣嗎？……袁術大人是現在天下諸侯中，勢力最龐大的一個。」周瑜淡淡地說著﹕「攀權求貴，不是嗎？」
「但，他…不是個好主子。」雲兒定定地注視著周瑜﹕「公子不是這種的人，故婢子疑惑。」
不是沒有接濟過那些從袁術勢力下逃出的饑民…
周瑜的臉色如常，但是仔細一瞧，便可看出眼神中的鄙夷。
所有的顯赫，都是建築在人民的血汗之上。
……所以…所以…
「雲兒姑娘…」周瑜半垂著眼，臉色凝重﹕「也許就在不久的將來，我會披戎裝上戰場殺戮。」
「公子……」雲兒有點驚訝，雖然知道周瑜早就在學習兵法，可是她沒料到他竟然已經那麼篤定。
「看過了嗎？爭戰連年，人命如苟蟻，這亂世要怎樣才能結束呢？這問題連兵法陣法都沒有解答。」周瑜撫著笛身，搖搖頭﹕「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可以…可以……」
沉默了，雲兒眨眨眼，可她知道未盡之言為何。
可是，這沉甸的擔子…怎麼捨得都丟給公子扛著呢？
忽然地，雲兒輕聲一笑﹕「此行目的不是去拜見袁大人吧？」
「……呃…」忽然被提到，周瑜露出心虛的表情。
「而且，公子心情很好的樣子。」
「唔……」
「怎麼沒有？從出發開始就一直在偷笑，還眼兒發亮像什麼似的…喲？」雲兒挑眉地調笑道﹕「我猜，八成是因為那隻你念念不忘的大烏龜。」
「唔…」沒料到雲兒竟然會這樣說，瞪大了雙眼，周瑜的雙頰因為害羞而紅了起來。
見周瑜露出窘態，雲兒毫不掩飾地笑了起來﹕「噗哈哈哈哈…」
「我的好雲兒姑娘啊…拜託別笑了。」拼命搖著頭，周瑜覺得尷尬不已。
「雲兒可是第一次看到公子如此緊張了！」見狀，雲兒掩著嘴，吃吃笑笑了起來。
「久未見面，當然，會緊張…而且，不知道對方還記不記得………啊…」周瑜連忙地爲自己的失態辯解，可是在看到雲兒一副莞爾的表情，只有噤聲。
雲兒暗暗在心裡想。跟公子相交的人，有幾人能夠忘記公子呢？真是多慮了呢…
忽然地，馬車停了下來。
雲兒悄悄地掀起了布簾，看著窗外有點陌生的街景。
「公子…到了喔！」門外的車夫大喊著。
「……幫我擋著叔叔，我去辦件事。」周瑜回過頭，定定地看著雲兒。
「行行行，就說你見街上熱鬧，便去瞧瞧去。」笑著揮揮手，雲兒一點也不介意替主子遮掩點小事﹕「早點回來就是。」
「明白了。」得到應許，周瑜打開了車門，跳了下去，就往街的另一邊衝了過去。
周瑜沒花多少功夫，只打聽了一下便知道了孫家府邸的位置。
看到那孫家的匾額，周瑜還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現在身在何處。
強壓下自己緊張的心情，上前勾起了門鐶，敲了幾下。
過了一會兒，毫無動靜。
沒有人嗎？
周瑜納悶地想著，可是…不太可能吧？
耐下性子，周瑜又再度敲了門。
終於，門咿呀地開了一個小縫，一張蒼老的面孔就從裡面露了出來，見到這脣紅齒白的青年站在門外便愣了愣，然後開口問道﹕「小公子，您是？」
「我是孫家的舊友…來拜訪孫家主人。這位老爺爺，可以請您通報一下嗎？」周瑜朗聲地問。
「孫家舊友？」聞言，老人只有挑眉，嘴角扁扁地似乎不是怎樣開心﹕「現在還有人在用這詞，稀奇稀奇…」
「呃？」周瑜瞪大了雙眼。
「來攀附孫家嗎？」老人兩道白眉乎地緊蹙，然後，隨即就要把門再度闔上﹕「這裡已經沒有油水可撈，你快走吧！」
「我不是…我只是來見孫家的主人。」周瑜連忙地再度澄清自己的來意﹕「我不是來這裡攀附任何人的。」
「就算如此，這家的主人…」老人懶懶地說道﹕「他早死了。」
看那老人冷冷地回了這句，然後又要把門關上，周瑜連忙用手抵住了門板，輕聲道﹕「我…我……想見孫策。」
「呃？」聽到這名，面露意外，老人停下了關門動作﹕「你…」
「我是…呃…孫策的…義弟。拜託，可以讓我見他嗎？」
「義弟？」老人沉思了一下，然後面露疑惑﹕「沒聽小主子提過啊！」
「呃……」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話語，周瑜沉下了臉色，全身微微地顫抖著。
見周瑜的雙手揪著衣擺，又見他一副傷心表情不像是演戲，老頭子嘆了口氣﹕「不過，老頭子我不確定小主子什麼時辰會回來…要等的話，就進來吧！」
「謝謝您。」敞開了笑容，周瑜便跟著老人，走入了孫府。
只見，老人身影拐了幾個彎，竟然朝屋後走去。
「不到大廳上嗎？」周瑜有點訝異。
「那邊屋瓦破了幾塊，接待不了客人。」老人聳聳肩﹕「就廢著了。」
通過的院落，幾乎沒有掃的落葉遮掩了石板，周瑜心下訝異。
沒想到竟然那麼蕭落？比想像中還要糟糕……
老人把周瑜帶到了一間小書房中，轉頭見到周瑜緊蹙的眉頭，也只是面無表情。
「小公子就在這兒等，一切隨意，恕老奴不招待了。」老人說完，便留下了周瑜一人在書房裡，獨自離去。
環視著書房四周，藏書似乎零零落落，什麼都不全。
周瑜沉思了一下，輕輕地用手指往書櫃的一角抹去。
在夕陽的照耀下，那沾滿灰塵的手指…
眼神一暗。
這就是顯赫一時的孫家嗎？
『為什麼不跟我說呢？要是我早點知道，我會幫你的啊……』
拍去那厚厚的灰塵，周瑜心裡突然一口氣上來，頓時便忘了跟雲兒的約定。今天若是見不到孫策，怎樣也不回去了。
周瑜咬了咬下唇，任性了起來。
窗外夕陽早已經西下，可他仍不為所動，像是雕像般…定定地盤坐著。
直到整個書房都暗下了，才來了一個小僮點燈。見他坐桌旁，一言不發，也不說什麼。
時刻不停地流逝著……
周瑜兜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夜晚的風帶點寒意…他回過神才發現，燈在不知道什麼時候燃盡了。
連燈油都加不全嗎？
夜風吹在他單薄的衣上，周瑜反覆地握緊拳頭，又鬆開…又握緊…
現在的孫家到底算得什麼光景？
這就是…被四分五裂後的殘屍嗎？
老天…
是他來得太晚？還是…他其實應該很清楚，就算他來到了孫策身邊，可他也恐怕什麼沒能幫得上的吧？
兀自沉溺在自己憂愁的思緒裡，周瑜沒發現到黑暗之中有道影子朝他迫近。
「你是誰？」
聞言立刻轉過身的周瑜還來不及說什麼，一隻手就抓住了他的脖子，碰一聲往後一砸…周瑜吃痛地悶哼了一聲。
「袁術那廝派來的奸細嗎？」
黑暗中，寒光一閃。
周瑜可以感覺到自己頸子旁邊有股深深…屬於刀刃的冷意。
……是誰？
周瑜瞪大了雙眼，卻看不清。
那人大喊了一聲，手中的刀子眼看就要入了周瑜的皮肉。
霎時，月亮自雲後露臉，一瞬間月光自窗櫺中透過，照出了僵持中的兩人面容。
周瑜呆愣地看著眼前把自己抵在柱子上的男人，一身戎裝勁服，髮兒隨意紮起。雖然滿身是酒氣，眼神卻是未醉的清亮…那兩年未見的面孔，是越發成熟了。
見到，才知道…原來自己是多麼想念著孫策。
眨眨了雙眼，周瑜想辦法把眼眶中的淚水壓下。
「…你是……你…」那碧色的眼忽地瞪大，孫策手中的刀也因為應聲墜地。
「義兄…」周瑜輕聲地喚：「是我……」
「…怎麼會…是你？」
鬆開了周瑜，孫策連退了兩三步，彷彿不敢相信。
真的是…比兩年前更加削尖的臉蛋兒，那如秋潭般深幽的黑瞳，似乎是更加地…叫人心跳加速。
周瑜只是緩緩地站直了身子，撫住了脖子上流出血絲的傷口，露出了一個有點感傷的笑容﹕「義兄，公瑾來了。」
文章標籤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