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落十一──聚合

又到了一年之中,孟起會突然忙起來,消失好一陣子的時刻了…

我對他的感情,我像是理不清狀況。

所以,我像隻駝鳥,瘋狂地躲避著他。可是,埋了頭卻逃不了的身體,自欺欺人。

喜歡,也許是很多。
討厭,也許也有一點。我無法控制我的情緒。

被架著空中不上不下,搞得我都不像我自己了。

我輕聲地笑著。

我必須要走,再這樣下去我會窒息。

我跟我自己說了不知道幾千遍。

可是,為什麼我還是離不開?! 我似乎陷在一個叫做馬孟起的泥沼,真狼狽。

「真是的,趙子龍你給我振作一點啊!」

我對著鏡子裡的我大聲尖叫,在動作間,我不察打翻了瓶蓋打開的漱口水。

我呆了一下子,馬上把瓶子扶起來,並抽起衛生紙來擦拭……我是笨蛋啊-!

一股濃烈的薄荷清香已經充滿了鼻腔,卻無法提起我萎靡已久的精神。

我之前明明已經下定了決心要離開,在孟起沾染那一身香水味的晚上。
可是,時間一久,我發現我對他仍有依戀。
我剪不開。

今晚十點掛斷的越洋電話,媽媽已經有點不耐煩。

可是,我還是沒有勇氣跟孟起說出口。

『嗨!孟起,我要出國去了,可能短期內都不會回來了。所以,為了我們兩個人好,我們兩個人還是快快分手、一刀兩斷!』
多帥氣的講法,可是問題很大。

分手──我吞了吞口水,我真是高估了我自己吧?

我是馬孟起的什麼?
戀人?放屁,我連告白都沒有就被拖上了床,碾過來碾過去,連抵抗都沒有。

勉勉強強算...砲友?
嘖!我好廉價。
只要他勾勾手,我就沒有抵抗地...被這個那個去了。

唔啊!
就算我是真的無法抵抗孟起的身體,我幹嗎拿這種字眼傷害我自己?!

搞不好連邊都沒鈎上的關係,真的可以用分手兩個字作結?

要是有那麼簡單,我就不用那麼煩惱了吧!


『我是因為擔心公瑾的情況,才遲遲沒去訂機票。』

公瑾的伯言小弟已經安全回來了,而且我已經去探視過他……雖然還是有傷,但是沒有性命危險。
活潑亂跳得很。

公瑾也一如往常地跟我說話。所以,這個理由已經不能說服任何人了。

為什麼會在做決定時總會想起孟起那張英俊得要人命的臉?

我才不是因為那個讓我心神不寧的混蛋才……才不……我才不是。

不是。

絕對不是。

只是為什麼,想到孟起,會讓我感覺那麼難過?像是心臟會在下一刻止息的疼痛。

明明知道,我一定要離開他。

寫著母親給的航空公司電話的小卡片就擺在電話旁邊,行李也整理了大半,藏在床下。

可笑的是,那人最近都在清晨時才回到住所,似乎忙到很累,完全沒注意到我在打包行李。

我在幹什麼?難道,我在期待他開口要我留下嗎?

在我的刻意隱瞞下,他根本不知道我離開的計畫。


我在搞什麼…… 我希望他對我說...不要走嗎?

要是,他知道後,反而額手稱慶甩掉了一個礙事的傢伙...
我...


我會死掉。

簡直是在緣木求魚,我不能再那麼癡傻了吧?

母親在電話裡殷殷吩咐我明日一定要訂好機票的日期,必定要一個月內,再晚,學校可能就來不及申請了。

已經到了極限了吧?

我嘆了一口氣,出了浴室,坐在我的床上,瞪著孟起的枕頭,空空蕩蕩。

連一點餘溫都沒有。


我真的可以挖出孟起心中的那個答案嗎?
要是那個答案,是...是我不願意面對的,我真的能這樣做嗎?

驀然,床頭櫃上的電話鈴聲尖銳地響起。我心頭一空,嚇了一大跳。
我轉身看了一眼鬧鐘,凌晨一點八分……

我頓時有不好的預感──半夜響起的電話,總是會帶來不好的消息。


是孟起出事了嗎?

腦海中已經閃過幾個讓我膽顫心驚的預想。

我發著抖,幾乎抓不住話筒,我喚了一聲:「喂?」

「公...公瑾?」怎麼那麼晚打過來?

「不會啦~!我還沒要睡,不算打擾啦!」你就算沒打過來,我可能也睡不著。

「哪個學校?」

「喔,我跟你提過的那個...對啊,那是全美最頂尖的藝術學院,剛好在我媽工作的城市,嗯。」

「你說伯言需要?可...可是...」那個學校是在海洋的另外一端耶~!


「而且,那個學校要申請不容易...什麼?什麼?

「你要把伯言托給我照顧?

「為什麼那麼突然?咦咦?發生什麼事了?」

在我的一連砲火下的拋出問題,電話的另一端好像一時之間一言難盡。

「好,我明天早上就去你家,嗯!九點半到。」

掛斷電話後,我的腦海一片空白。

伯言小弟弟不是才剛復原,怎麼一下子就要送到國外去唸書?
剛剛公瑾的語氣,真的,有點怪異。

可是,我無法形容。

只有待明天見到公瑾再說了。



在公瑾家的客廳,我不安地踱步。

捧著一盤茶,公瑾緩慢地走進了客廳,見我還像隻火雞到處亂跳,他便挑眉問道:「怎麼不坐下來?」

「我想問,為什麼那麼突然?」我看著公瑾的表情,很平靜,可是就是有那麼一點不對勁︰「我記得上次你說...伯言他還沒決定。就算是他受傷,延誤了這次指考的考試時間,還有下一年啊!要是有目標學校,他甚至可以提早準備甄試入學。」
「這是不得不為之。」公瑾還是一貫優雅地把茶倒入杯中,示意我坐下︰「你坐下,我跟你解釋。」

我依言僵直地坐在沙發上,仍舊一臉不安。

「伯言他如果不馬上離開,他會有危險。」

「咦?」我想了想,瞬間瞪大了雙眼:「是這次在法庭上當證人的關係嗎?」

「有點關係。」

「我以為...」已經結束了。

「那些人,不會放過伯言的。」公瑾低著頭:「他已經變成很明確的目標了。就算把最主要的指使者關進監牢裡一輩子,也...不能杜絕其他餘黨的報復。我沒有像那些執法人員那麼天真,以為審判定讞後就結束了。」

「公瑾...」我怎麼覺得公瑾身上有種老練的...氣息,是我以前不曾察覺的...

暗流。

「現在檢方也將要撤除伯言的保護了。」公瑾抬起頭對我笑了笑,可是我覺得他是在冷笑:「因為經費預算也不足長期維持我們這種平民小百姓的身家安全。
那,現在唯一能夠讓伯言安全的方式,就是讓他遠遠離開這裡。」

「...」我吞了吞口水,覺得好像被托付了一個很重要的任務。


「子龍,我可以拜託你嗎?」

我能說不嗎?最好的朋友都這樣拜託了...
「我這邊當然不會有問題,可是,伯言他知道你的安排嗎?」

「我已經提過了,他同意我的安排。」公瑾又低下頭,我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可是,他撫摸著茶杯的手,忽然僵了一下。

我思考了一下這樣的安排,的確非常緊急。
看來我...非得馬上訂好機票日期不可了。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我可以隨時...隨我高興出發,可是現在要多帶一個伯言。
「那我機票也順便幫伯言訂好了,時間決定了,會馬上告訴你。」

公瑾頓了頓,烏黑的眼瞳突然地像刀刃般直射進我眼中:「你要離開國內的事,孟起知道了嗎?」
「還沒,他又不見了。」我的口氣盡量像是在談論天氣一樣冷靜,可是我可以感覺我的臉沉了下來。

我從來不曾聽過馬孟起說,他每年固定消失的這段時間做了什麼。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權力問...所以,也從來不敢將疑問說出口。
久了,更不可能問出口了。

「……是這樣嗎?你可別…還沒談過就逃跑喔!」

...不愧是公瑾,一針見血。
我有點愧疚,可是...可是...

冰凍三尺的關係,我...我真的越理越亂。

對了,伯言如果跟我離開了,公瑾不就只剩自己一個人...

「那你呢?公瑾...照這樣說來,你也很危險啊!」我急忙中捉住了公瑾的手:「這樣好了,你也跟我走。」

似乎沒料到我會那麼突然,公瑾措手不及地被我拉住,差點翻倒了桌上的茶盤。
我連忙往地上一撈,把將要跟地板碰撞的杯子反手接住。
驀地有個反光閃過我的眼前,我愣住了。
一條很細緻的銀色腳鍊,上面垂吊的花樣很特殊…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老虎,環繞在公瑾的腳踝上。

我愣愣地看著,覺得這飾品出現在公瑾身上有那麼一點怪異的感覺。
跟公瑾非常不合拍的...

我從未看過公瑾身上出現任何飾品,沒想到一出現就是做工細緻到我這個外行人都覺得這應該貴重到不得了的腳鏈。

詭異。
怎麼地越來越詭異...

「我現在...是...」公瑾的聲音幽幽地在我耳邊響起︰「走不開的。」

「走不開?為什麼?」我隨口問,可是我眼光不知道為什麼離不開這個莫名其妙的腳鏈。

公瑾輕聲地嘆了口氣。

一瞬間靜默忽地讓我不由得跟著屏息。




「因為我現在是黑幫老大的情人。」


瞬間,我徹徹底底地傻了。

「所以,伯言更不能留在我身邊了,你明白了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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